大暑

发布时间:2021-11-10 15:37:01    浏览: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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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大学   徐可加   一等奖

 

夏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皱了皱眉头,想望眼天,可一阵刀割般的灼热让眼皮屈服了。他低下头,盯了一会白光粼粼的溪面,眼前一阵发黑。他突然拿起一个竹筒站起来,扬起手作势要丢出去,这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三四秒,又缓缓地放下了。他继续拿起一个个封得完好的竹筒,用绳子,绕好,使劲拉紧,打死结,放入滚烫的世界里唯一清凉的溪水里。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是滚烫的,鸟儿都不愿意叫唤,一群吵的头疼的蝉在发情。夏目只觉得自己是个冰淇淋,即将融化成一摊水瘫死在地上,头昏脑涨。今天是大暑的日子,本该是窝在家中吃冰的日子,邻家的老人突然闹腾要吃冷面,搞这些破幺事。又十分不走运,通渠因为好久没用,被枯枝烂叶堵得死死的。夏目永远拗不过母亲的请求,不得不和同邻们挑着一大桶的竹筒去溪边冷筒。结果半路小伙伴不是喊着中暑啦就是别的缘故纷纷跑了,只剩下原本家就在溪边的木村抚子。

世界是寂静的,抚子的呼吸也是轻轻的。

木村抚子少同大家在一起,夏目对她的印象也不多。春日细雨绵绵里,抚子抱着一摞书,黑裙袂摇摆,能看见白如霜的脚踝上有一道暗暗的纹身。班主任把抚子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夏目忙着折纸青蛙,头也没抬,一句也没听。他原先是对抚子毫不在意的,她总是捧着那些看不懂的书不闻周边的声音,独来独往的,不是他想对付的类型。夏初惊蛰,倾盆大雨的时候,夏目又撑着伞瞥见过背着画板在雨中奔跑的抚子,长裙被她撩起至膝盖处打了一个结,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柔白的小腿和脚踝,白衬衫被雨溅得透透的,隐约能看到抚子还称得上婀娜的身段。哦,还有那神秘的纹身。夏目鬼使神差的跑到了抚子面前,要帮她拿画板,抚子笑盈盈地望了一眼夏目,轻轻地推开了夏目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夏目仿佛受了侮辱,气得涨红了脸。可是,抚子手指柔软的触感,湿润的黑长发打过他的手腕,还有秀气的脸……夏目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看清抚子长什么样。

抚子还算个标准的可人:脸小小的,眉毛很细,很整齐,一对小酒窝嵌在脸颊两侧,笑的时候酒窝若隐若现的。夏目还记得开学不久有天班长给抚子讲题时,抽了一口烟吐在了抚子脸上,抚子轻咳一声,把烟从她琥珀色的眼睛边拍散,然后继续微笑地询问。只是后来夏目再也没有碰见木村抚子和任何同学交谈过了。

所以当夏目误打误撞闯到了谜团少女的面前时,抚子不知是泪还是雨弄湿的眉眼,素面朝天清丽的笑容,柔软又温热的小手的触感,若隐若现的胸罩,少女粉色的肩带,细白滑嫩的肌肤,雨天的雾气和淅沥更增添了一份柔弱和哀愁,连她的孤独都是一剂毒药……想到这儿夏目脸上又泛起一阵潮红,他偷偷的拿了父亲的白酒在母亲面前强灌了一口,假装是醉了,窝在小房间的席上,可当他一盖上被子,抚子温柔的微笑和那对若隐若现的酒窝又开始调动他的思绪了,他苦闷一场,恶斗一场,终究还是做了。第二天,母亲喊他下楼吃早点,他窝在被里不愿出来,等母亲出门后,他才悄悄地闪进浴室洗澡。

“糟透了。”夏目嘟囔了一声,他有点看不清自已拿得是粗绳还是抚子的头发了。夏目使劲摇摇头,和着冷水扇了自己一巴掌:“该死的。”一抬头差点撞上某人的鼻梁,错乱而疲惫的喘息碰在了什么上又热回了,一掠肉桂的香气萦绕在夏目的鼻尖。

抚子正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好像并不在意刚才夏目的冒犯。抚子舔了舔嘴唇,夏目盯着她水蛭般的幼唇,脸上一阵阵的火烧。

“刚才发生什么了”抚子打着伞跑到了夏目的身边,

“你还好吗?你的脸好红……我来帮你吧,你去树下坐坐,天气太热了。”抚子挽起袖子,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浸在溪水里,沥干,轻轻地贴在了夏目的脸上。

夏目呆滞地盯着抚子的酒窝。

“今天是大暑,喝一点三伏茶,就在树下的瓶子里,剩下的人……”

好多阳光从树顶漏下来,星星点点浇在抚子身上,夏目拉了抚子一下,抚子没站稳,在夏目的怀里一同跌入水里。抚子挣扎里,冰凉的溪水正灌进她的喉咙。突然有东西捏住了她的鼻子,求生的本能让抚子不顾一切的靠近那个方向,她抓住了一只手臂,双手挣扎着勾了上去,那是一具滚烫的少年的身材。夏目强吻着她,将空气一口一口喂给她。夏目那莫名奇妙狂热而尽情的吻,将抚子心头的歉疚和理智扫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好远两片不断压紧的两片粗糙的唇和巨大的黑暗的危机与深渊。

抚子又羞又气,可她更畏惧溪流中的杀意,她拥着夏目,好似她是他唯一的稻草。夏目的嘴唇渐渐从她的嘴上移到她的脖子,她的肩膀,她的手臂和腰,弄得她一阵阵发痒和凉意。夏目在她耳边不停地呓语,她已经一句都听不懂了。因为他的亲吻正唤起她从未有过的情感。她想咳嗽,可夏目的热唇又压迫了下来。电击般的快感控制了木村抚子:她少女的一生从未经历过此,喜悦又哀伤,兴奋又畏惧,一个正在威胁她和控制她的生命的从未熟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轻轻地摸了摸夏目的头,她的两只胳膊已抱住了他的脖子,她仍在不断地呛着水,她依偎着他的身体颤抖,好似快要破碎的落叶。

夏目抱紧那个柔和甜美的身体,流水冲覆着她美妙婉丽的脸颊,每看一眼,心中难以名状的爱怜便多一分,到处都是飘动的触觉,从幽暗的夏目的心中缓缓觉醒。抚子的衣服渐渐被波动撩去,那波动从抚子颤颤的睫毛起始,延伸到躯干,扩展到四肢。夏目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渴望,渴望抚子甘美的身体,置身于无上唯一的幸福里。

阳光让世界几近只剩白色,拥裹着水下抚子的柔软的胴体。夏目哼着一首愉快的歌曲,抚摸着抚子披散着的黑发,时不时亲吻着。抚子已静静地躺在溪底,在大暑的日光里闪耀,皮肤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星星。“这是木村抚子”,夏目对自己说道,她琥珀色的眼睛张着,可不再转动了,他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眼前的木村同学变得陌生起来,于是夏目将自己的手指按压在他刚对抚子的脖子吸吮的脉位……

“夏目真是能干啊,这么多的冷面,真的是太感谢你了。”邻居家聒噪的老人们硬塞给夏目好几罐竹筒和糕点,夏目腼腆的笑笑,扬手说着小事小事。

“只是那溪边的木村家哟,最近真太不走运了,木村家的孩子溺水,连衣服都被冲走了!”

“天啊,这真是羞,河神收了她,可一定要保佑村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啊……”

夏目的眼角跳了跳,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差点将糕点洒地上了。

“每年的夏天都热,特别是大暑,木村同学原本是想游泳吧……”夏目一字一顿的平静的向老人们阐述自己的看法,“然后呛水了,孩子们应该开个游泳课。”

“还是天井夏目,天井家的孩子考虑周到啊……”

“也不瞧瞧天井家的婆娘是谁!”邻居们又戏谑开了,夏目礼貌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了,便迅速告了别,回到了家中,拿出被子窝了进去,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

昏睡,醒来,就不得不换一套内衣。

抚子的葬礼上,抚子的家人举着一张抚子的黑白照,细腻的皮肤,柔美的笑容,还有夏目魂牵梦萦的浅浅的酒窝,那日的触感还停留在夏目的身体上,他也迷茫,那一天他真正从少年变为一个男人,藏着一场隐秘可怖的,说了就会死的,又难以忘怀的清楚一午。

可抚子一夜一夜的纠缠着他,要他认罪。夏目也在迷惘,又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人来逮捕他,甚至他故意走入警察所自首,警官们嘲讽他想出名想疯了。他走到那条结束他少年人生的溪边,又跌跌踉跄退的远远的,怕不留神自己就随抚子去了。夏目在这大暑天里奔波,又走过第二年的大暑,他依旧活着,只是一日日的瘦削下去,当第二个大暑来临的时候,他从一个健壮的国大生,变得眼眶凹陷,瘦骨嶙峋的。

可夏目还得这样日日夜夜地走下去,活在只属于他的永远的大暑里。

●点评:作者好像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讲述一个美好且残忍的故事,文字细腻,优美至极,全文凸显出文学的美感和逻辑性,让人深陷其中。“大暑”作为标题,寓意十足,所表达的东西远远不止于文字层面,反而给人以无尽的遐想、深思。这种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意味,掺杂犯罪、世俗生活等等因素,显得真实而残酷,但是借了美的壳子。文章非常出彩!   霍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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